谢渊神情怔忪。

    过去在钱家村,他以为钱小姐佯装许下的诺言里所描述的,便已是世间难得的情感,本来也鲜少有人能做到真心永恒,愿以一生时间守护另一人不受半分委屈。

    但原来还有另一种真挚情感,愿意以性命交付,将柔软的肩颈袒露,心肝肺皆要掏出来为其谋万全之策。

    她难道不怕她今日所言,他转头便告知了太子,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谢渊清楚,她都知道,所以宁愿自己说,也没有让他将那些不忠不敬之言说出口。

    她深知祸从口出,却仍旧没有半分怯意地把悬在自己头颅之上的那把刀递到他手中。

    少女清丽的面庞在幽暗的光影中仿佛世间最引人入目的一捧皎洁月光,谢渊听着她的声音,神色乖顺下来。

    季嫣只当他是听进去了,在思考。

    半晌,她轻轻歪了下头:“你也不必一定要听我的,我毕竟出身自乡野,见识浅薄,或许会误了你。”

    “嗯……”少年嗓音低哑,不知不觉已经距她很近,二人衣角相触,颜色意外和谐。

    谢渊一双眼眸幽黑,令人心悸。每一次交心,都仿佛是在渡一场生死劫。

    他手指触上她的鬓角,周身冷香幽幽,仿佛是在试探什么,漆黑的瞳仁宛若一面能照人的镜子,而少年唇殷似血,如同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他凝望着她的眼睛,身体缓慢靠近。

    季嫣一动不动,谢渊在鼻尖快要碰到她时,才覆下了那丛浓密的睫,殷红的唇似有若无在她唇瓣上贴了一下。

    冰凉,柔软,带着混含酒液醇香的冷香……

    谢渊以为会被推开,双睫止不住地轻颤,然而退开后,他双眸睁开,对上那双晶亮柔和的杏儿眼,心尖一阵发颤,宛若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沉寂的幽潭,一圈圈涟漪荡开……谢渊微怔。

    季嫣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轻声问:“后悔了么……”

    谢渊抿紧唇,一双眼睛极黑,半晌,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弧度,他再度垂下眸,唇瓣实实压了过去,将她欺在角落。

    季嫣始终睁眼看着他,他今日一身红袍,仿佛是成亲时的喜服,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阀门大开,吻一下比一下重,细细密密地朝她压来,如一茬又一茬的潮水。

    …

    马车到了谢府,谢渊亦将她抱下马车,亲自送她到韶光院。

    推开门,将她放到了榻上,又取来药膏,涂到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