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舅母给了她一角钱,坐电车来回八分,剩下二分机动使用。

    老曲大姐比她大两岁,眼睛黑亮,长得黝黑,胳膊腿很粗壮,这大概和她的工作性质有关,她是翻砂工,在厂子里成天搬模子,倒铁水,炼就了这副体格。

    人家可早早就干活儿了,在五一广场那儿的橡胶厂,现在都挣到三十八块六了,可是她妈妈常年有病,身下还有两个弟弟,虽然父亲也工作,家境也是不算太好。

    到底是工人,说话办事就是比学生稳当得多,就因为这点,舅母才放心让她跟老曲大姐去,不过还是吁吁叨叨地说了老半天:她大姐,你好松经管她一点儿啊,这丫头毛里毛草的。是个楞头青,别让她到处乱跑,摘的差不多了就回来!“

    “好啊,杨大婶,有我在,小莉你就放心吧,跑了我就把她抓回来,绝对没事儿。“

    舅母笑了.

    不说过头话,不做过头事,这回叫老曲大姐把话说过头了,接下来就来事儿了,从王寨回来好几天她俩还心有余悸。

    这一天,电车上不少人也和她们一样,为了一个共同生活目标,坐到一个电车上来了。女人手里同样拿着面袋子、包袱皮、铲子、耙子。男人们则拿着麻袋、镐头、铁锨,人家体力好,家巴什儿属重量级的,产量也必将比女人高。

    下车后,就四分五散,各奔东西了。

    老曲大姐领着杨胡莉向既定目标进发。

    再往前走,柏油路到了尽头,接着就是泥道了,能跑车,还算平乎。

    一早晨,天气还挺凉爽,蜻蜓在上空纵横交错地飞来飞去,天空瓦蓝瓦蓝的,一丝云彩也没有,路边的野草还沾着露珠,脚一踩下去,发出一阵阵清香。

    大道走了不久,就进入叉道,向左拐有一条窄一些的土路,两边栽着高高的大杨树,知了在茂密的树叶中拼命地叫着,声音悠长响亮,在山野间回荡着,回荡着。

    杨胡莉很是兴奋,又蹦又跳,还哼着不知跟谁学的歌儿:

    “我复员回到了故乡,

    故乡全都变了样,

    万亩的土地连成片,

    村连着村来,庄连着庄,

    这就是我亲爱的故乡,

    一年更比一年强……“

    “别跳了,跳饿了,待会儿就没劲儿摘菜了。”老曲大姐提醒她,她一想也对,自己肚子里没多少食儿,蹦达一会儿,肯定没力气挖野菜了,于是就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