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给隆庆帝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第二,哀家要给你姐姐大办丧事,让她就葬在先帝的陵寝里,就葬在哀家陵寝的旁边,将来哀家百年后,才能与她永远在一起……至于她是因何忽然没了的,就说她思念一双儿女,又每日尽心竭力的亲自服侍哀家,早就忧思劳累过度了,这才会一倒下就再也没能醒过来,自然也就不会惹人猜疑议论了。只要你和哀家态度坚决,谁敢胡说八道?”

    “哀家之前与你说这些时,因为乍闻噩耗,很是激动,语气也有些不好,可能会让你心里不舒坦,或是觉得哀家是在跟你赌气。可现在哀家已经冷静下来,也接受事实了,所以现在是很认真在与你说正事儿,还望皇帝你能答应了哀家,别叫哀家失望,不然,就真是要了哀家的命了……”

    说到最后,又忍不住要哭了,忙死死忍住了,满眼期待的一直看着隆庆帝。

    隆庆帝方才其实已约莫猜到太后要与自己说什么了,所以话里提前留了余地,‘能办到’的他‘绝不推诿’,那太后若提的要求是他办不到的,他自然也只能让她失望了。

    等太后说出了他的要求后,果然与他预想的差不多,可在太后通红泪眼的注视下,回绝的话他却一时说不出口了。

    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母后,您此番好容易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再伤心劳累,何况您是尊长,也没有您亲自操心小辈后事的理儿。您就凡事都交给儿子,让儿子去办,您只管在仁寿殿安心将养也就是了,您说好不好?”

    太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胸脯就剧烈起伏起来,片刻才强忍下了,继续道“谁规定的尊长就不能操心小辈的后事了?那也不是旁的小辈,那是哀家唯一的女儿,你唯一的姐姐!何况哀家指望得上皇帝你,能凡事都交给你吗?你是没看到你姐姐灵前那副凄凉惨淡的情形,连最贫苦的老百姓家里没了人,也不会冷清寒酸到那个地步,你要是亲眼看见了,你心里也会不是滋味儿,哀家不亲自过问能行吗?”

    “可怜你姐姐尊贵一辈子,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几时受过那样的委屈?却不想临到最后,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算,身后事还寒酸成那样儿……这人死都死了,便皇帝你素日对她有再多不满,也该尽消了,让她走得能体面些怎么样,于你来说,不过抬抬手的事儿罢了!”

    段嬷嬷见太后又激动起来,忙递了茶给她,“太后娘娘且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一面趁隆庆帝不注意,给她使眼色,让她别着急,慢慢儿与隆庆帝说,事缓则圆。

    隆庆帝却不待太后放下茶杯,已缓声开了口“母后,不是儿子不愿答应您的要求,实在儿子有自己的顾虑……您先听儿子把话说完好吗?如今琅儿珑儿兄妹两个算着时间,就算还没入南梁国境,等消息送到时,只怕他们也已入南梁了,这要如何召他们尤其是珑儿回来,南梁上下会怎么想,两国还能相安无事下去吗?大周如今是真的经不起战事,百姓们也经不起。”

    “所以朕的意思,先别声张皇姐的死讯,对外只说她病了,需要静养,等过上三五个月半年左右,再公布噩耗,同时给她大办丧事,便既不至惹人非议,又能让她走得风风光光,还能至少召琅儿回来送她最后一程了,如此于大局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了,可谓是一举数得,未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等上三五个月半把年的,黄花菜都凉了,指不定她也已经不在了,还怎么为自己的女儿申冤报仇,皇帝竟还问她‘意下如何’!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道“所以皇帝的意思,是打算让琅儿珑儿兄妹两个连他们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吗?他们兄妹自小乖巧懂事,此番珑儿更是为了大周,远嫁去了异国他乡,余生真正生死都只能由命了,皇帝却连见他们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到底于心何忍,又对得起他们对你这个舅舅的一片孝心和忠心吗?”

    隆庆帝沉声道“母后,儿子的确不忍心,可儿子先是大周的皇帝,然后才是他们兄妹的舅舅,不能不为大局考虑,不能不以社稷百姓为重!母后也是大周的皇太后,更母仪天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孰轻孰重,不知道即便朕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吗?”

    顿了顿,“何况,当初难道不是皇姐一心想要珑儿去和这个亲,原本珑儿是可以不用去的吗?”

    太后被噎得一窒。

    继而便是满心的悔痛交加,若当初福宁没有一心逼珑儿去和这个亲,她之后也没有默许此事,而是一力阻止,如今便无论是珑儿还是琅儿,势必都还在京城里,福宁自然也就不会含冤惨死了……

    半晌,太后方咬牙道“好,你先是大周的皇帝,必须以大局为重,必须以社稷百姓为重,哀家无话可说。那就不召珑儿回来了,只密召了琅儿回来,他只带几个心腹,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要不了多久,便能回京了,等他回京后,再公开你姐姐的死讯,便既不会惹人猜疑,也不至让你姐姐没有孝子相送,不至让琅儿抱憾终生了,这总成了吧?”

    她必须要尽快把琅儿召回京来,让他知道他母亲的冤屈,继而祖孙联合,为福宁报仇,不然她纵是太后,一样势单力薄,无人可用,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