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是昨天的心情,今天一早,盛宣怀就收到一封李维格从汉阳发来的电报,请他去汉阳铁厂主持大局。

    “主持?”盛宣怀冷哼一声

    9年前,办汉阳铁厂办了七年的张之洞,被弄得焦头烂额、赔本赔尽不说,还欠了五百万两债,实在苦撑不下去了,跑到上海来求盛宣怀去接办,这下让盛宣怀看了个大笑话,暗自在心里偷乐时。

    当年(1889年)张之洞要办汉阳炼铁厂,曾在上海与盛商议办法。盛宣怀告诉他要商办而决不能官办。商办,入股者均精打细算,心精力果,赔本买卖是不会做的;而官办,大家均不肉痛,反正是官本,死活无关其痛痒,就容易滋生是非,办事拖沓,事倍而功半。然而张之洞不听,他踌躇满志,以为办重工业可像剿捻一样,凭一鼓作气加洋枪洋炮,就可望夺取山头。如今张之洞办不好,你盛宣怀又有什么高招呢?他之所以敢于接下来,就是自有办法。首先他拖上了他的搭档郑观应,让郑出任汉阳铁厂的总办,其继任是李维格,亦为办厂好手,并抓住接办的机会,整顿该厂的要害。但是盛宣怀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到了他手里,仍是不顺利。

    俗说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汉阳铁厂出产的钢材不知何故,看样子挺好,可是中看不中用,质量非常脆,动辄就要断裂,与外国进口的钢材实在不可同日而语。这么一来人家就有话讲了,你盛宣怀扛着朝廷和王文韶(李鸿章的继任者)的大牌子,责令各地督抚必须购买国产的钢铁材料,尤其是各地正大力举造铁路,清廷命令必须要买汉阳厂出产的钢轨,以挽回利权,但是你的质量不行又作何讲?钢轨一再断裂,经常更换费时费力且不说,成本必然上扬,更危险的是要是出了车祸,弄得处处惨案,那谁还敢乘火车?无人敢乘敢用,此铁路办之何用?此汉阳铁厂又办之何用?

    各地督抚和主事大臣们把话一撂,“翻了车,死了人,你盛大人负责吗?”

    盛宣怀为此大伤脑筋,却又无可奈何

    人说“祸不单行”。正当盛宣怀为矿务、铁路等实业忙得心力交瘁的时候,他的老父亲盛康去世了。按照清代旧制,父亲去世要回家守制的,曰“丁忧”。在回家守制期间,一切官职公务均要交付掉,这下可给了袁世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趁机安插亲信,把电报总公司及轮船招商局的实权夺了去,而这样一来,正在嗷嗷待哺的汉阳铁厂就像没了娘的孩子,日子又难过起来。过去铁厂借钱,是盛宣怀从中操持,并以轮、电二局作为担保,而袁世凯拿到了轮、电二局后就声明,以后不可以借钱给铁厂,更不允许以其资产为彼作抵押,盛、袁间的矛盾即以此始。

    产品质量,实乃企业的生命线,盛宣怀立志非要把问题的症结找出来不可。他弄不明白,—样是煤是铁砂,一样是洋人技术和西式机器设备,为什么洋人炼出来的产品就优质,而我们炼出来的就不行呢?国内聘请的洋人技师也讲不清其中所以然,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派人跑到国外洋人的炼钢厂里去侦察,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对照,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问题究竟出在哪?

    “老爷,徐公子来了~!”家仆轻声说道

    “哦,有请。”盛宣怀回过神来

    “晚辈徐天宝见过大人!”徐天宝没有行跪礼,只是一合手,行了个长鞠。

    老家仆一皱眉,正要喝斥,但是斜眼一瞄,只见盛宣怀只是微微一笑,老家仆就不做声了

    “你就是勇斗洋商的热河富商徐天宝?”盛宣怀笑道

    徐天宝笑答:“不敢,在盛大人面前,哪个敢自称富商?”

    盛宣怀笑笑,指了指下手的红木太师椅,说道:“徐公子,请坐。”

    “多谢!”徐天宝毫不客气地坐下

    随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打着哈哈,聊着海外趣事,自也免不得点提那番实业论,气氛倒也融洽。聊着聊着,徐天宝忽然看到了那份电报

    盛宣怀注意到徐天宝的动作,便笑道:“家大业大,烦心事也多,就拿这汉阳铁厂来说吧,几千号人要吃饭,吃喝拉撒睡~~~嘿嘿。”

    徐天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问道:“听说汉阳铁厂是张督抚创办,如今是大人在经营。”

    盛宣怀不漏声色地问道:“听说徐公子在热河也经营机器厂,不知道对汉阳铁厂有没有什么金玉之言,可赠一二?”